本章特别甜
第九章
1
浅淡的薄荷味和烈酒味在圣空略显潮湿的空气中浮动,雷狮在影影绰绰的灯火旁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最终还是开了口:
曾经,有一个睿智而威严的老人,他的膝下环绕着三个儿子;就像世间大多数父母一样,他最为疼爱的就是那个小儿子;但与世上大多数父母所不同的是,他是一位尊贵的国王。
森德金的三王子布伦达就在这样的偏爱中长大。幸运的是,他从未因此懈怠自己,礼仪、外交、文学、艺术、武技,他几乎都能有所建树;而不幸的是,他终究被父王的宠爱和自身的天赋所蒙蔽,成为了一个骄傲自满的可怜人。他看不见血亲的愤懑,也看不见潜在的危机,眼看就要在盲目的自得中走向无可挽回的灭亡。
但与生俱来的聪慧与机敏拯救了他。
先王过世之后,布伦达猛地从谗言编织的幻梦中清醒过来。他茫然四顾,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处在怎样一个危险的境地——他的父亲已经不再能够保护他,而他的兄长则要害了他的性命。那个时候布伦达只有15岁,再如何早慧也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他还能做些什么呢?是的,他逃跑了。在那个不详的夜晚到来之前,布伦达已经隐约察觉到了骑士团的异动,他不敢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在夜幕降临之前,他匆忙收拾了最为轻简的行囊,又把自己乔装成了一个随处可见的乞儿。他像一只肮脏的老鼠,为了活命慌不择路地钻进下水道里,在腥臭难闻的污物中穿行。他抛弃了自己的身份,抛弃了自己的名字,只为留下一文不值的生命。布伦达来不及感到不舍,也没有时间哭泣,只是在静默的黑暗中不停地走着。
当他再一次站在王都外的阳光下,他想,他得给自己取一个新名字了。
2
“后来,我设法去冯缇港找了卡米尔。”雷狮仰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他的这位堂弟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从小受到排挤,只有布伦达——也就是现在的雷狮愿意庇护他。因此,雷狮衷心地希望他还记得这份深宫中的温情。
陆地上始终是危险的,雷狮不知道自己的画像是不是被冠上通缉犯的名头,贴满了森德金的每一面城墙。因此,他设法混上了一艘将会路过冯缇港的商船;而在半路上,那艘商船又遭遇了海盗的劫掠。为了活命,雷狮只好顺势加入了那伙海盗。不幸中的万幸,当时他还没有分化,不然一个孤身一人的Omega真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对待。雷狮顺理成章成为了海盗船上最底层的小鬼,人人可以踩上一脚的蛆虫。他吃腐烂的食物,喝发馊的水,干最脏最累的活。每天晚上,他蜷缩在船舱的角落入睡,天不亮就会被一脚踢醒。但是雷狮忍耐着,他生命中的不屈在这样极端的困境中被激发了出来。他咬着牙,努力记住了每一张丑恶粗俗的面庞,发誓将会加倍奉还。
他做到了。
到达冯缇港之后,雷狮见到了卡米尔。这又是一场押上性命的豪赌——他赌赢了。卡米尔从未忘记幼时的那份恩情,他比谁都要忠于雷狮。他开始在暗中为自己的大哥效力,没有人知道尊敬的城主竟是一位海盗的同党。为了隐藏自己,雷狮暂时又回到了海盗船上,但他已经逐渐长大,少年单薄的身躯在桅杆和缰绳间变得高大而有力。他天性中的狡猾、残忍和暴戾在这样封闭而残酷的环境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终于狞笑着亮出了自己的利爪和獠牙。
他成了这片海域的王。
时间的确改变了太多,雷狮几乎难以回忆起昔日王宫中的一切。当他系上头巾,站在羚角号的船头,又有谁能够看出,这位意气风发的船长正是昔日森德金的三王子呢。
3
“故事讲完了。”雷狮说。一阵风吹过,窗外的树影在暗金色的墙壁上婆娑。
“……你不想回去吗?”长久的沉默过后,安迷修突然问道,“回去,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身份,地位,名字——只要你愿意,嘉德罗斯可以帮助你。但你却只问他要了金币,很多很多的金币……”
但雷狮打断了他。年轻的海盗翻身坐起,轻轻地摇了摇头,火光在那双紫色的眼睛中跃动,安迷修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了一道燃烧的星河。雷狮说:“没必要了。”
他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布伦达已经死了,一个死去的幽魂没有必要再回到人间。安迷修,我也不骗你,在身为布伦达的自己刚刚死去的那段时间,我的心中无疑盛满了仇恨。当我匍匐在海盗船的甲板上,当我干活,挨打,是那股仇恨的火焰支撑了我,教我不至于活不下去。”
“我那时候只想着,总有一天我要回去,亲手打落那顶纯金的冠冕,掐断那两截尊贵的脖子——我让他们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可是然后呢?我是否要戴上王冠,亲自坐上王位?”
雷狮叹了口气。
“我意识到自己并不想做一个国王。安迷修,我的心从来都是自由的,它不会被困在王座之上。最初在船上的那些日子里,我每天在日出之前就得起来清理甲板。我跪在那儿,手里拎着滴水的破毛巾,我看见天地间是无垠的黑暗,然后亮橙色的太阳刺破苍穹,从模糊的地平线上升起,晨光燃起了一道火焰。昏暗的天际在极短的时间内变色,温暖的橙色,暧昧的粉色,混沌的紫色,浅淡的蓝色——最后,天亮了。”
“海风吹拂着我疲惫的身体,天空和大海都是一样的钴蓝色,我看见洁白的海鸟振翅而飞,看见成群结队的海豚跃出海面,看见远处的鲸鱼把水柱喷到十几米的高空,海水像雨一样落下。”
“这都是我在王宫里一辈子也见不到的。”
雷狮跳下床,倚靠在垂着帷幔的窗边,回头对着安迷修笑了。
“身份,地位,皇位——我意识到,我已经不想要那些东西了。曾经它们被我的兄长从我身边夺走,而今却是我主动将他们放弃。”
紫色眼睛的海盗收起笑容,缓慢地摇了摇头。
“安迷修,不要同情我。”
4
鲸鱼油的灯火噼啪炸裂,明亮的火星来不及落到地上就消逝了。
“抱歉。”棕发的骑士移开了视线。
“你觉得我很可怜,是吗?”海盗猛地瞪大眼睛,伸手揪起骑士的领子,强迫他与他对视,“收起你廉价的同情!”说着,他又大力甩开了安迷修,满意地看到后者领子周围的那块米白色的柔软布料可怜巴巴地皱在一起。
不,我没有同情你。安迷修这么想着,抬手抚平了自己的领子。他比谁都更清楚,面前这个男人有多强大——他分明是个本该天生柔弱的Omega,他也会陷入发////情期的困扰,也会在自己的信息素下呻////吟哭泣。可是除此之外,他的精神又像钢铁一样坚硬。雷狮曾立于国家的顶峰,也在一夕之间跌入泥沼。而如今他已经自己爬了出来,带着伤痛和觉悟真正脚踏实地地站在人间的土地上。
这样一个男人,是不需要同情的——那会是对他的侮辱。安迷修想,毫无疑问,雷狮拥有卓越的能力和坚韧的心性,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成就一番事业,也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雷狮,我只是有点敬佩你了。”棕发的骑士最终诚实地说道,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温柔微笑。紫色眼睛的海盗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嘴里嘟嚷着老子这种强者被你标记算是便宜你了之类的话。于是下一秒,安迷修就又正色着补充道:“但是做海盗还是不太好的吧。”
“要你管。”雷狮皱了皱鼻子,自己也笑了。
5
窗外传来一声角鸮的尖啸,夜深了。
“……安迷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海盗伸了个懒腰,他发誓自己从未对任何人有过那么好的耐心——也许他的确正在被不知不觉地改变着。但是雷狮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拒绝这种不知好坏的变化。
“暂时不了。”安迷修耸耸肩,“现在是好孩子的睡觉时间。”
于是接下来,他们依次为自己做了简单的洗漱,又熄灭了墙上燃烧的火焰。偏殿里只有一张堪称巨大的床,但无论是安迷修还是雷狮都不会在乎这些——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合躺在一张床上又如何呢?唯一让雷狮有些不爽的是,这样的房间安排就意味着嘉德罗斯已经把他们两人视作甜蜜而和睦的一对伴侣。
这可真是个可笑的误会,雷狮边脱着裤子,边牙酸地咧了咧嘴,脑子里不禁闪现出一幅他和安迷修你侬我侬的甜蜜场景。这可怕的构想冲击了海盗的大脑,让他打了个寒颤——只是打了几炮而已,应该不至于发展成这样吧?
“喂,我说,安迷修。”雷狮皱着脸戳了戳一旁在脱衬衫的棕发Alpha,“你应该不喜欢我吧?”
安迷修顿了顿,稍一使力,把自己头发蓬松的脑袋从衬衫领子里拔了出来。“不。”他眨了眨眼睛。
“当然不。”
很好。雷狮欣慰地点点头,把自己使劲摔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紧接着这张格外柔软的床又微微凹陷了一下,他意识到安迷修也爬了上来,并且规规矩矩地躺在他的右边。两个人的信息素以雷狮最恶心的方式亲亲密密地缠绕在一起,难解难分。但是他真的已经很累了,累到没有足够的精力再跳起来,把旁边那个该死的Alpha推得更远一些。凑合吧。雷狮在心里默默嘟囔着,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迅速安心了下来。他时刻紧绷的精神终于得以暂时松弛,伴着这份熟悉的信息素快速进入了无梦的睡眠。
安迷修一直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雷狮的呼吸变得规律而稳定。他偏过头看着自己名义上的Omega,看着他肆无忌惮地睡得四仰八叉,看着他乱翘的黑发和雪白的后颈,无声无息地勾了勾嘴角。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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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要减速结果竟然日更了x
就当送给大家的元旦礼物吧【不要脸】
接下来真的要开始忙了TAT请谅解
嘿嘿嘿,最后请大家不要吝啬评论,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