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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雷】萨尔纳斯的摇篮【一发完】

梗概:安迷修连续做了七天一样的梦,第九天他收到了来自雷狮的婚礼邀请函。

9k,HE!!!你从未见过的第一人称克味纪实文学。


《萨尔纳斯的摇篮》

       

       那件事过去已经一个月有余。前半个月,我基本在病床上度过,石膏绑着腿高高挂起,病床被探望的花束和为数不多的几位朋友们包围;而后半个月,我终于得以康复,得以下床走动,心里却常常觉得难过和后悔,又找不到人可以诉说。

       说实话,我可能暂时无法忘记这段恐怖的经历了。同样的,我也无法忘记我的老同学,我曾经以为是敌人的雷狮,他的勇敢,以及他对我莫大的帮助。我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那件事之后我就完全失去了他的消息,似乎只有身边那张皱巴巴的请柬能够证明那些事情确实发生。而现在,我想到,我应当把一个月之前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借此表达我对他的思念,以及防止自己因为长久的岁月而把他、以及那些恐怖的事情遗忘。

 

       那是今年7月份的事情了。当时我已经从大学毕业,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所以暑假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做,大体来说比较悠闲。因此为了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也是为了赚取一些额外的零花钱,白天我会按单双日分别去市博物馆做志愿者,以及去街角的奶茶店打工。

       这样的日子其实是比较劳累充实的,因此差不多在开始的那一个星期内我的睡眠质量都很好,每天晚上很快就能睡着,也基本不做梦。可是到我打工的第二个星期,也就是七月中旬,我就开始反复做同一个梦。这个梦并没有情节,只是一座漆黑的古堡出现在小镇边缘,背景隐隐有孩童的哭闹。不得不说,我的睡眠质量被这个梦拉低了。一方面,我开始担忧是不是自己的大脑或者神经系统出了些肿瘤之类的问题;另一方面,我也在认真回忆自己是否曾见过这样一座古堡。因为在梦里,那座古堡的砖块、雕刻等细节都非常丰富,而我却并未选修过类似的建筑课程,并没有道理凭空想象出这样一座威严而美丽的建筑。

       因此出于种种理性的考量,我在持续做梦的第二周去看了医生。我不太清楚这种情况应该挂哪一科,最终选择同神经科的医生女士大概聊了聊。而就医的直接结论是,她认为我的神经系统运转正常,连药都不用吃,但在我再三表示自己的困扰后,又真诚建议我第二天去心理医生那边看一看。我当时确实是点头赞同的,甚至已经搜集到一些相对权威的心理干预机构——不过在第二天出门前,我的计划却直接被打破了。

       开始做梦的第九天,一个意外之客来到了我的住处——通过挤进我家信箱的形式。那是一封信,准确的说是一封邀请函,婚礼的请柬,封口处烫着红色的火漆,火漆的纹样是一头拥有弯曲长角的山羊。请柬上这样写道,我的某位老同学三日后将在他的宅邸中举行婚礼,特来邀请我去参加,包旅费,包食宿。说实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收到这样的请柬并不算常见,毕竟我的大多数同学还没到国家平均的结婚年龄——但这封请柬的主人却更叫我大吃了一惊。在最荒诞的梦境中,我都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早就和某一位女士结婚,我以为谁都受不了他那个臭脾气一辈子。然而当我狐疑地把请柬从信箱里拿出来,用小刀轻轻划开,却头晕目眩地看见寄件人那一栏的确写着雷狮的名字。

 

       雷狮是我的大学同学,但我们不修同一个专业,只是参加了同一个运动社团。大学期间,我们做了四年队友,为母校拿了三枚金牌,两枚银牌,却从来也看不起彼此——至少我觉得雷狮是这么想的。大一的时候,我还挺喜欢他,想着是否要同这位举止洒脱的队友搞好关系;而到了大四,我就只想着过好自己的生活,别让雷狮再坏我的好事了。

       好吧,说的简单点,这家伙抢了我三次女朋友。

       ——不,也许说是女朋友并不恰当,毕竟我也从未同任何姑娘正式确定彼此之间的关系。只是,每当我表现出对谁的好感,甚至开始展开追求,第二天我总能看见那位姑娘依偎在雷狮的肩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然后,仅仅一周之后,雷狮就会把她甩了,眼睛朝天,满脸无聊至极的表情。我很看不惯他这点,但我也无权指责姑娘们的选择。只是,你要问我对雷狮最开始那点好感还在不在——不好意思,早就随着我失败的恋情一块儿逝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真是难以想象雷狮还能安定下来结婚,更有甚者,还向依旧单身的我发送了婚礼请柬。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不得不认为这是某种傲慢的炫耀和挑衅。如果我还有理智的话,我就不应该搭理他,不应该出席婚礼,让他自己玩去。可我向来是个感性的人,因此,我一把捏皱了请柬,咬牙切齿地想,雷狮,我可不会怕你。

       于是,在我开始做梦的第十天,我搭上了通往萨尔纳斯——也就是雷狮的家乡的火车。

 

       萨尔纳斯离我所居住的城市并不十分遥远,那是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小镇。我走下火车的那一刹那,扑鼻而来的便是从雪山和松叶林之间呼啸而来的风。萨尔纳斯的天是蓝的,小镇房屋的屋顶是砖红的,人们的笑脸则都仿佛是阳光一般的金色。我从未来过这里,却几乎立刻爱上了这里,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雷狮在这天堂般的地方长大,怎么还会是那样一个臭脾气。

       ——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婚礼请柬上的地址写得挺详细,因此我也就直接拿着请柬询问了一下当地的居民,雷狮家到底在哪里。一个老人很快回答了我,他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头发和胡子都苍白,拄着拐杖的身体颤巍巍地抖动。我暗骂自己怎么可以麻烦这样一位不良于行的老人家,赶紧扶着他坐下,让他不要着急,慢慢回答我就行。于是老人喘了口气,胸膛传来破败的风声,他说,请柬上写的地址在小镇的最北边,群山与森林的脚下,只要我去到那里,我就一定能看见。

       这是个比较含糊的说法,不过老人家说的信誓旦旦,我也就动身了。大不了到时候再找人问嘛,我这样轻松地想着,很快来到了小镇的最北边。

       然后我就看见了它。

       一座城堡,伫立在森林的边缘,群山的脚下,离红砖砌成的小镇隔着一些距离。城堡拥有尖尖的穹顶,精美的雕刻,看上去足以住进一百个雷狮。说实话,我从大学就知道雷狮家里有钱,但没想到他家能有钱到这个程度。除此之外更让我震惊的是,这座城堡和我那些梦里的古堡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我梦中的古堡是用漆黑的石料砌成,而面前的城堡则是普通的岩灰色。不过,好吧,也许世界上的城堡大都长得一个样子——我这样安慰自己,攥着那封请柬,异常紧张地敲了敲城堡的大门。

       短暂的静默,然后大门便打开了。透过不断扩大的缝隙我看见雷狮正站在门的那一头迎接我,这倒是令我感到意外,看来他比大学的时候懂了些礼貌。但除此之外,他似乎什么地方都没有变,依旧是黑色蓬松的头发,拥有鸢尾花颜色却锐利无比的眼睛,偏白的皮肤,手长腿长的高个子,连不冷不热半眯起来打量人的眼神都还是老样子。被他这样盯着,我终于开始感到有些尴尬了,脸莫名其妙麻了起来。眼看大门已经完全打开,我干脆一步踏进去,浑身僵硬地握了握雷狮的手,努力憋了句新婚快乐。

       但黑发的新郎只是翻了个白眼,挥挥手示意我跟上,便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去了。

 

       走在城堡的走廊中,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的断定,这里并不像是要举办婚礼。婚礼这种东西,我也曾参加过一些,音乐,鲜花,数不清的笑脸和美酒。但是这里没有,没有花,没有装饰用的文字与彩带,没有多余的客人,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石头,石头和石头,以及到处都是的,黑色山羊的图腾与雕刻。这也许是雷狮家族的标志,凝视着那些黑色弯曲的羊角,我这样推测着,我知道许多古老而富有的家族都拥有自己的家徽,雷狮家应当也不例外。

       雷狮还是在我前头走着,一句话也不说。我受不了这样死寂般的安静,忍不住拉住了他的手肘。假装没看见他嫌恶的眼神,我问他,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不说要举办你的婚礼吗?你的亲人呢?新娘呢?新娘的朋友和亲人呢?

       雷狮的反应却有几分古怪。他一把夺过我攥在手中的请柬,摸了摸自己在上面的名字,喃喃自语道,他们还没来,安迷修,看来是请柬的日期写错了,我要下周的今天才举行婚礼呢。

       ……那我现在回家。

       不,雷狮挑起嘴角笑了笑,漆黑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来都来了,你就在这儿住一礼拜吧。

       他在撒谎,一个拙劣的谎言。凭借着对雷狮的熟悉,我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接着我又想起来,请柬上根本没有写上新娘的名字——世界上哪有婚礼请柬会这样写的呢?这其中必定有古怪了,所谓的婚礼是否存在看来真的不一定。我坚定地望着雷狮,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这不像他,这不像那个冷笑着坏了我无数好事的雷狮。我知道不对劲了,但我想自己应该还能处理这一切。于是我决定姑且留下来,看看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事到如今,我也并不后悔当初这个决定。

       穿过那条似乎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走廊,我来到了一个拥有高高穹顶的大厅,而雷狮的家人都在大厅里等我。受到这样高规格的接待,饶是已经觉得不对劲的我,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受宠若惊和惶恐起来。雷狮向他们介绍了我,又向我介绍了他们。那位更年长些的是雷狮的父亲,头发略长的是雷狮的大哥,身材臃肿些的则是雷狮的二哥。他们都拥有类似的黑色头发和紫色眼睛,只是五官的排列和细节略有不同。我悄悄观察的结果是,雷狮无疑是他整个家族中最帅的那一位,但我绝不会讲出来让他高兴。

       你的母亲呢?我问雷狮,随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雷狮的父亲听到了我冒失的提问,略带遗憾地对我说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我为自己的问题连连道歉,余光却看见雷狮的眼神是隐晦的不以为然。

       ……怎么回事?我不禁陷入了不体面的猜测,最后却告诉自己不要过于关心别人的家事,就算是雷狮的也不行。

       见完雷狮的家人,天色已经不早,他们便邀请我留下来吃晚饭。本身我就是存着留宿的心思,因此也不多推脱,感谢了几句,便同他们一块围坐在了餐桌旁,正坐在雷狮的身边。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安静的一顿晚饭之一,席间没有一个人交谈,连叫旁边的人帮忙递一下盐罐子都没有。雷狮的父亲和大哥都吃得又快又优雅,二哥则要困难些。正如我前面所提过的,他的身材有些臃肿,因此被自己的肚子挤压着,有些放得远的菜便不容易吃到。我拿不准主意此时上去帮忙算不算失礼,却见他摇了摇餐桌上的一个铃铛,很快便有一个穿制服的佣人上来帮他搞定了一切。

       的确,住城堡的话,雇佣一些佣人似乎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那个佣人帮雷狮的二哥取了一些菜放在他面前,便又不声不响地沿着来路离开了。我注意到他的每只手上都只有两根手指,像是一只肉色的龙虾,但他的活却干得又好又稳,也难怪雷狮家愿意雇佣他了。现在,我只希望雷狮家是一户慷慨的雇主,能让这些佣人也吃得好些。

       这样想着,我切了块牛排往自己的嘴里送。

       你还真好意思吃?雷狮借着喝汤的姿势,微微靠过来小声嘲讽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吃?我也轻声反驳道。雷狮家的晚饭水准相当不错,别的不说,光这块牛排就煎得鲜嫩而有嚼劲,用小刀切开就能看见淡淡的红色汁液,撒上岩盐和胡椒就是一顿美餐。你要不乐意,大不了我饭后付给你餐费,我又这样对雷狮说,顺便喝了口杯子里的佐餐酒。雷狮却别开眼神,低声道,恐怕这顿饭的餐费要比你想象地昂贵许多。

       我当时没有懂雷狮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依旧从那句话中嗅到了不详的味道。于是我顿了顿,放下刀叉,也放下了盛有佐餐酒的酒杯。我抬起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我的身上,那种探寻的、期盼的、潮湿黏腻的微笑简直要把我吞噬。于是我推开桌子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开始发软,下一秒我看见了雷狮穿着的靴子,脸颊也贴上了冰凉的地面,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摔倒。黑暗袭来,我无法思考了,只隐约感觉有人把我拉了起来,接着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我的读者们,我必须得先停下手中的笔,做一些深呼吸了。因为接下来的经历简直就像是个无法醒来的噩梦,饶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我依旧很难鼓起勇气将它回忆起来。

       好了,喝了口热茶,我也重拾了自己的勇气,那么下面继续。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处在一种极端尴尬的情况之中,一瞬间简直恨不得自己从未醒来。这么说吧,我正把雷狮死死地压在一床软垫中,他没有穿衣服,我没有穿衣服,两个人裸露的皮肤就这么贴在一起,冷冰冰又热烘烘,怎么想都是在做奇怪的事情。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很奇怪的是,此时此刻他好像对我来说格外有吸引力,让我想对他做出各种各样的事。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想自己的脸应该是一瞬间就红透了。

       这太古怪了。

       舍得醒了?雷狮掀起眼皮,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手腕,一股刺痛从我的肩膀传来。我努力别过头,才看见了自己为何能够如此及时的醒来以免闯下大祸——雷狮用一把匕首刺进了我的肩头,利刃避开骨骼,滑开筋肉,带给我尖锐的疼痛,也成功让我清醒。我推开他,脑子里尚且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接着我想起来了,想起自己在晚饭中失去了意识,接着便被人拖到了这里。

       我不明白……我结结巴巴地对雷狮说,怀着真切的不解,无措和愤怒,这难道是你们的目的吗?就让我和你做这种事?

       雷狮却说,你刚才看见的不是目的,而是过程。他见我醒了,顺手把匕首丢开,很快穿好了衣服,从动作的流程程度来看我们应该还没把事情办成。我松了口气,便从木制地板上捡回了自己的衣服,也原原本本的穿了回去。肩膀上的血已经止住了,雷狮的度把握得特别好,匕首本就刺得不深。这个时候我才有余暇去观察这间房间,这里不像是卧室,倒像是什么宗教用的祭礼堂,墙壁上挂着微笑婴儿的油画,角落里站着一尊黑色山羊的雕像。此外,我还发现了自己和雷狮方才躺着的并不是床,而是一张石刻的祭坛,因此才会铺上那么多的软垫,防止人们硌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质问雷狮,探寻一个谜底,不知怎么回事,我有信心他一定会告诉我真相。而现实也正如我猜测的一般,雷狮罕见地叹了口气,穿好自己的鞋子,开口对我说了一个名字。

       Shub-Niggurath。

       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信仰。雷狮捡回了自己的匕首,坐在祭坛上一边把玩一边解释道,Shub-Niggurath是一位神明,在人间的化身则是一头巨大无比的漆黑的山羊。她是万物之源的女儿,拥有无边的力量,只要向她祈祷便能够保证丰收、畜牧的多产以及子孙后代。

       我敢保证自己的眼神一定十分古怪了。我回忆起那封婚礼请柬上山羊图案的火漆,城堡里随处可见的黑山羊图腾和雕塑,乃至这间房间墙上挂着的婴儿油画。我意识到雷狮的家族便是这位未知神明虔诚的信仰者,而不知为何,我成了那个被骗过来的祭品,我和雷狮刚才差点要做的便是某种古怪邪恶的仪式。

       ——不过,雷狮的家人应当要比他虔诚疯狂地多,至少雷狮还知道及时把我扎醒。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雷狮读懂了我的眼神,安迷修,我得告诉你,Shub-Niggurath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她不是什么伟大的神明,而是一个怪物,一头疯狂的老母羊。他这样说着,脸上浮现出狰狞的表情,狠狠地把手中的匕首投掷了出去,正中黑山羊雕塑的额心,差点将它从中间劈成两半。接着他站起来,用力拽住我的手腕,把我往房间外面拉。

       ——跟我来安迷修,我会让你亲眼看看Shub-Niggurath那恶心的神迹。

 

       雷狮拉着我在城堡中穿行,透过墙壁上那些方形的孔洞我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而今天正好是满月。月光透进来,我们的影子便长长地拉在墙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烛台上的火焰不断跃动,静得惊人。我忍不住问雷狮要把我带去哪里,他却竖起手指示意我安静,拐进了一条窄小的阶梯,又掏出一把黑铁的钥匙,打开了阶梯尽头一扇紧闭的门。

       ——我完全没料到会在里面看见什么东西。

       走进门,雷狮带着我轻车熟路地躲进了黑暗中,这样我们就可以看见里面,里面则看不见我们。门内是一个更大的房间,布置有点像是我醒来之后看见的祭礼堂,只不过角落里黑山羊的雕塑变成了三个而不是一个。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黑洞,呼啸的风声从黑洞底下刮上来,带着一股腥臭浓重的异味,像是堆积成山的家畜的粪便。黑洞的旁边是一张熟悉的、石刻的祭坛,雷狮的父亲和他长发的大哥围站在祭坛的周围,身材臃肿些的二哥则赤裸着躺在祭坛之上,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疯狂的期待。

       房间里的光线确实是有些暗了,为了看得清楚些,我只能更加全神贯注地定睛看过去——但当我真的看清一切的时候,却差点捂着嘴巴呕吐起来。雷狮的二哥脱下了他一直穿着的那件长袖的罩衫,现在我可以看见他的四肢一点都不臃肿,反而纤细地可怕,而与之相对的,他的腹部却高高地隆起,皮肤都被撑得只有薄薄一层,殷红的血管和青色的经络清晰可见,仿佛一个怀孕的妇人。

       不,我强忍着恶心,收回了自己的发言。不是仿佛,他就是怀孕了。我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面弹动,一个异常的生命亟待破蛹而出。雷狮的二哥几乎被这个生命吸干了营养,浮肿的脸上却扬起一个慈爱的微笑。他是一个男人,可他却对自己腹中的生命产生了母性,因为那是一个恩赐,Shub-Niggurath的恩赐……

       接着,无论我的心中是如何尖叫着拒绝,生产开始了。这一部分我看得不是很清楚,雷狮的父亲和大哥遮挡了一切,只能从他们身体的缝隙中看见二哥正不断地痉挛抽搐,但脸上慈爱的微笑却从来不曾因痛苦改变。而最后,当一切结束之后,那层隆起的肚皮终于瘪了下去,虚弱的二哥被一个佣人带走,雷狮的父亲和大哥手中则各自抱着一个孩子。

       准确来说,其中只有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孩子,他是个男孩,拥有健全的四肢和五官,嘹亮的哭闹声就像世界上每一个普通的婴儿那般充满活力;而另一个,天哪,我简直无法将其称之为一个孩子。那是一团红色的扭曲蠕动的肉块,他没有头颅,没有眼睛,却有无数只黏腻打结的手和脚,骨骼间白色的筋膜都显露在体外。

       够了。我感到浑身冰凉,重重地捏住了雷狮的手。于是他带着我尽量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离开的瞬间,我看见那团肉块被父子携手抛掷进了房间中央的黑洞中,而从黑洞底下,传来了极为邪恶的心满意足的低笑。

       我意识到那是Shub-Niggurath。

 

       回到雷狮的房间,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我的嘴唇颤抖着,嗫嚅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雷狮点了根烟丢给我,试图让我冷静些,我犹豫了一下,本想解释说自己已经戒烟,最后却还是接过来深深吸了一口。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烟草的确产生了作用,好不容易让大脑平静下来,我叹息着问道。

       雷狮没说话,只是给自己也点了根烟。他皱着眉头猛抽了半根,才把烟掐灭,回答了我的问题,甚至比我所期待的还要详细。

       Shub-Niggurath也许真的是一个神灵,但她无疑是一个邪神。过去的某一天里,她赐予了雷狮的祖先一项能力,或者说一个诅咒。从此,家族中的女人失去了作用,男人则负担起了生育的责任。他们同其他的人类交合,怀孕,而每一胎都会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完全健康或轻微残疾,另一个则是彻头彻尾的怪物。家族可以保有那个相对健康的孩子,而怪物则要献祭给Shub-Niggurath作为孕育所付出的代价。

       我的家族就这样延续,而我根本没有什么母亲。雷狮又点了根烟,仰起头喃喃道,我的父亲就是我的母亲,而与我父亲交合的那些人,使用完毕之后也已经拿去献祭给了Shub-Niggurath。

       所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了。雷狮选择了我,他将作为鱼饵的请柬寄给了我,让我来到这个诡异的地方。在Shub-Niggurath的见证下,所谓的婚礼确实存在,也确实在满月的今天举办,只不过雷狮不是新郎,而是不穿婚纱的新娘。至于我,可怜的、被选中的新郎,则要为了雷狮奉献出自己的基因,以及不值一文的生命。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把请柬寄给我?我问雷狮,是因为你如此憎恨我,以至于想要亲眼看见我的死亡吗?

       不,雷狮轻轻笑了笑,把烟吐在我的脸上,是另一个原因,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必要对你说了。

       ——我当时没有明白。

       接着,雷狮站了起来,收起了脸上轻浮的笑。我看见月光投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安迷修,我的父亲坚信我们家族是被选中的人类,是Shub-Niggurath目光照耀下更为崇高的进化,他这样教育我们,而我也曾经真的相信。所以,整个大学,我都在选择,选择我孩子的父亲,选择最后将要为我死去的那个人。但是现在,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放屁,我的父亲,我的大哥、二哥,包括那些为他们死去的男人,都是值得同情的可怜虫。我们从过去到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扭曲的,而所谓Shub-Niggurath的赐福就是狗屎。因为我不要变成那样的怪物,不要再听从他们所说的话。

       我透过烟雾看着雷狮,发现他的表情从未如此坚定。

       所以现在,安迷修,我想好了,我要放你走。听好了,我要你回去,回自己的城市,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好好地过你该过的人生。而我自己,则要去做个了断,然后远走高飞,去找我自己的自由。相信我,我必须做到这个,我一定可以做到这个,因为这份痛苦的螺旋命中注定将在我的手上终结。

       我掐灭了烟,猛地站了起来——我预感到雷狮要做傻事了。他从大学时代起就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事实证明大部分情况下他也的确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今天不行,这次不行,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大了,我不能——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你阻止不了我。我听见雷狮轻蔑地说道。下一个瞬间,熟悉的无力感侵袭了我的身体,黑暗又一次即将吞没我的意识。又下药,这次是香烟吗……我无奈地苦笑着,死死支撑着自己不要昏迷,却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最后的最后,我听见雷狮说,他父亲最不应该做的,就是送他出去上了大学。

       以及,认识了我。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雷狮了。当我再次恢复意识,已经躺进了自己城市的医院里,右腿绑着石膏,挂得高高的。护士们告诉我,我是爬山的时候摔了下来,摔坏了脑子,也摔断了腿,多亏一个黑发的高个子帅哥及时把我送进医院,才没有留下可怕的后遗症。

       一开始,我努力相信了这个说辞,我试图告诉自己脑海中那些太过荒诞的故事仅仅只是又一个诡异的恶梦。然而在我入院后的第二个星期,我从一份报纸上看见了新闻。上面说,萨尔纳斯一座有年份的城堡不慎失火,火势是那样猛烈,直接把石料铺成的城堡都烧得彻底坍塌——而城堡中住着的那一家人,则全部不幸丧生,连尸骨都被深埋其中,根本挖不出来。

       看见新闻的那一刻,我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了。我知道,一切都是真的,那噩梦般的古堡,怀孕的男人,诡异蠕动的肉团,以及月光下抽烟的雷狮和他所寻求的自由。他终究是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救了我,他毁灭了这个扭曲的家族,把Shub-Niggurath的一切都终结。

       但我无法开口向别人讲述这一切,他们会认为我是一个疯子,读了过多低劣的恐怖小说;或者排除掉故事中那些非自然的部分,只把雷狮当做一个放火弑亲的罪人,报给警察天南地北地追捕他。我不能允许这一切的发生,因此,我只能紧紧闭上了嘴,对来探望的每一位朋友坚称自己是爬山时失足跌落,被好心人所救,并接受他们肆无忌惮的嘲笑。

       一个月后,我骨折的腿痊愈,顺利出院了。萨尔纳斯的大火早已熄灭,雷狮则依旧杳无音信。但不知为何,我却坚信他还活着,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追寻风一般的自由,他会张开双臂站在阳光洒落的山巅,站在疾风暴雨中的船头。他不会再被困扰,不会感到逼戾,因为他已经亲手斩断了束缚自己的一切。而我,我则把那封婚礼的请柬妥帖地收藏了起来,放在了抽屉最里面的角落。我想我也许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可怕的晚上,我当了几个小时的新郎,而我的新娘,是全世界最勇敢的男人。

 

       我在这里等他。

 

END 

后日谈:

后来,某天,安迷修奶茶店打工结束,发现雷狮拎着个皮箱,叼着烟坐在他家门口的阶梯上。

雷狮:哟,我现在无家可归了,收留下?

安迷修:……乐意之至!


这次真的没啦XD

写了自己一直想写的克苏鲁系作品,向洛夫克拉夫特致敬!!!

欢迎各种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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